白合收费站的四月是被植物偷走的。那些从地心取出的绿，正沿着铁丝网攀援成流动的织锦。桃花早把胭脂退成了紫纱，枝桠在暮色里剪出绒绒光影，像一封未拆封的情书，褶皱里还藏着昨夜的露水。

       药锄叩开泥土时，地黄正把金线缠上根须。紫衣药农蹲在垄沟，指尖拂过叶片上蜿蜒的脉络："这味药最懂春光，"他笑指叶背新生的绒毛，"你看，连经络都长着朝露。"而野蔷薇偏要喧宾夺主，把花瓣裁成云霞，染透整个护坡。卡车呼啸而过，气流掀起花浪，惊醒了枝间沉睡的车厘子——青涩的果子正用晨昏酿着酸涩的蜜。

       小糖芥是春日的私语，清炒时会迸出糖霜般的脆响。阿婆竹篮里的翡翠叶还沾着朝露，根茎处凝着露水酿的酒，搛一箸能嚼出整个四月的脆响。草木樨总爱藏在暮色里，把碎钻似的花朵揉进晚风，直到归途的车窗降下，那股子清甜才漫过前挡风玻璃。

        暮色漫上来时，收费站的灯次第亮了。桃花紫叶在路灯下泛着金属光泽，像被春光淬炼的锡箔。野蔷薇的影子攀上铁栅栏，与车厘子的剪影交织成未干的水彩。这些植物在暮色里交换着暗语，把根须深处的呢喃编成密码，被南来北往的车轮碾成碎片，又在每个停顿的瞬间重新组合——成了旅人掌心里，最柔软的春信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