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山河，已褪去了八月的雨声，像一卷被风翻过的旧书，字迹仍湿，却不再滴泪。白合收费站的屋顶，还残留着那场夜雨的指纹，瓦沟深处，一粒未落的雨珠悬而未落，仿佛仍在等待一个迟到的归人。

       八月的防汛，是一场人与水的对峙。闸门落下时，水声如鼓，收费员的手电筒在雨幕里划出一道道光的长矛，刺破黑暗，也刺破恐惧。沙袋垒起的“城墙”不高，却足以让身后的车灯排成一条温暖的河。那一夜，没有一个人是孤岛——班长吕猛的声音嘶哑，却像锚，把三十七颗心牢牢系在岗位上；收费员小李的球鞋灌满了水，每走一步都咕咚作响，像给黑夜打着节拍。他们守着的不只是车道，更是山河的脉搏。

       如今，九月的风把云吹成棉絮，阳光重新在收费亭的窗棂上绣出金线。防汛的沙袋被搬走，垒成花坛的矮墙；破损的锥桶被补好，像重新挺直腰杆的士兵。可他们不敢松懈——九月的保畅，是另一场无声的战役。开学季的车流将如候鸟迁徙，收割机的履带会卷起金黄的浪，而他们的手势，必须比八月的雨更利落，微笑必须比九月的阳光更持久。

        清晨五点，吕猛照例绕着广场巡查，鞋底碾过一片早落的杨树叶，脆响像一声遥远的枪鸣。他弯腰拾起叶子，叶脉里还嵌着八月的雨痕，边缘却已泛起九月的焦黄。他突然想起，防汛那夜，有个司机递给他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，瓶身贴着一张便签：“辛苦了，兄弟。”那瓶水至今没舍得喝，像一枚被时光封存的勋章。

         六点半，第一缕阳光斜斜切过ETC车道，扫描仪的红光一闪，像给新的一天盖了枚邮戳。党星叶站在窗口，制服笔挺，领口别着一枚崭新的党徽。她抬手的瞬间，忽然懂了：八月的雨让他们学会逆流而上，而九月的阳光，教会他们如何把光递给别人。一辆小货车缓缓停下，司机探出头：“去阜平怎么走？”小刘笑着指向远方，手指划出的弧线像一道桥，把此刻与远方悄悄连通。

        此刻，白合收费站安静得像一枚纽扣，缀在保阜高速的衣襟上。但所有人心底都藏着一条暗河，那是八月暴雨留给他们的秘密——原来人可以如此渺小，又可以如此坚韧；原来“保畅”二字，不只是疏导车流，更是让每一颗焦虑的心，都能在这条路上找到归途。

       九月的风掠过山顶，带来远处校园里隐约的铃声。吕猛把那片杨树叶夹进工作日志，小李把便签贴在了岗亭的玻璃上。他们都知道，当下一辆车灯亮起，八月的雨和九月的光，会在同一个手势里重逢——那是白合收费站写给山河的情书，字字滚烫，句句平安。